原文:
古之治天下,所谓不賞而民劝者,非谓绝而不賞之也。賞一善而百善进也,何哉?自京师至于郡县,郡县至于乡党,其间有德行节义可称者取而旌之,爵于朝廷,死表其门闾,如此风俗莫不勉励也。汉唐之间,虽不及于三代,而以号为治者,此道素行也。且今之天下,何异乎古之天下,然而风俗未厚于古者,得非此道之废欤?
故文正公范希文之于於陵也,岂特徳行节义而已矣!夫公家世姑苏,幼儿孤弱,无父所怙,而后随其母氏来居兹上,留而不出,遂为邑人。及其长也,卓有所立,乡人奇之。尝庐于长白,日自讽诵,虽刻苦不暇,每患其寡友。一日,超然遐举,四走方外,求老师巨儒,以成就其业。不数岁间,大通六籍,声名倾动当世。祥符中,会明天子诏天下举贤者能者,公素擅乡闾之誉,为卿大夫之所宾兴,一上而中。寻补职任,骤历台谏,丕功硕惠,加乎生民,鲠议谠言,许于当国。天下之人,无贤不肖,不谋而同辞曰:“范公如登辅相,太平可期。”及乎领边郡,握兵权,谈笑樽俎之间,折冲方面之难,威声远布。坐镇犷俗,以致疆场尘清,投烽释警,虏不敢犯边,盗不敢入寇。天子倚之如金汤,视之如腹心,何患乎西戎,何忧乎北狄!
时以海内既安,邦国无事,乃贰枢府,参预机务。天下之人欢然相语:“范公用矣,但翘首跋足以俟太平尔。”公自是负上重责,以谓其功不可亟成也,必待驯致。故其所为,志在远大。移风易俗,釐革颓弊。下辑臣仪,上裨衮职。欲行之以久,而效于后也。《易》称:“渐以正邦”。公实用之矣,惜乎其不能终之而薨。
公没之后,邑里无传焉。噫!古之人有徳行节义,取而旌之,犹能以厉其风俗,况有功于天下者乎?治平中,泽出宰是邑,访公之迹,得公之实,爰饬梓人构堂宇,命绘工图仪形。使夫十室之民,朝夕耳倾而目属,自非嵬琐之类,得无声激?如是何患风俗不及古也?故:“不赏而民劝。”谓此矣。愚之所以建公祠者,非止为乎公也,为民也。
(取材于宋代韩泽《淄州长山县范文正公祠堂记》)
注释:【1】於陵:即长山县。【2】长白:山名,位于长山县境内。
译文:
古人治理天下,所说不用奖赏百姓也能勤勉努力,不是说一定不奖赏百姓。奖赏一件善行百件善行呈现,为什么呢?从京城到郡县,从郡县到乡里,这中间有道德品行节操义行值得称道的人选录之后表彰他们,在朝廷封爵,死后表彰他们的家族,这样风俗没有不得到鼓励的。汉唐之际,虽然赶不上夏商周三代,但是把年号确定为治平之世的代称(如贞观之治),这种做法一向流行啊。况且现在的天下,与古代的天下没有什么不同,然而风俗不如古代淳厚,难道不是这样的做法废止的缘故吗?
所以范文正公对于於陵而言,难道只是道德品行节操义行(值得表彰)!范公世代居家姑苏,年幼丧父身体柔弱,没有父亲依靠,后来跟随母亲前来居于此地,留下之后没有离开,就成为了本县人。等到他长大成人,学问高超有所建树,乡人都认为他奇特。曾经在长白山筑庐定居,每天独自诵读,虽然刻苦没有闲暇休息,却常常担心自己缺少朋友(一起研讨学问)。终于有天,超然起身远行,四方奔走,超出县境,寻求造诣高深的老师,来成就自己的学业。不过数年时间,就极其精通六经,名声使世人佩服感动。真宗祥符年间,恰逢圣明的天子下诏让世人举荐贤能的人オ,范公一向拥有乡里的美誉,被卿大夫们招待礼遇,一经考试就中了功名。不久填补职位,屡次升任,最后担任谏官,大的功德思,给予百姓,正直的言论,被当权者赞许。天下之人,无论贤者还是不オ之人,不约而同地说道:“范公如果升任宰相,天下太平可以预期。”等到统领边郡,手握兵权,在谈笑之间就已克敌制胜,名声远播。坐镇边境,而获得边境安定,放下烽火解除警戒,敌人不敢侵犯边境。天子倚仗他,视之如坚固的城池,将他视若腹心,哪里还担忧西戎,哪里还担忧北狄!
当时因为国家已经安定无事,于是就被提拔为枢密副使,参与重要事务。天下之人高兴地交口传颂:“范公得到重用了,只用抬起头踮起脚来等待天下太平就成了。”范公自此担负皇帝交给的重要职责,认为自己的事业不能够急切成就,必须等待逐渐达到。所以他做的事情,意愿在长远重大的方面。改变旧的风俗习惯,改革衰败的政事。向下和陸同僚,向上辅佐帝王。想要长久推行新政,并且希望在改草之后见效。《易经》说:“循序渐进地治理国家”。范公的确实践了它,可惜他没有最终实施到终了就去世了。
范公去世之后,长山县没有他的文字记載。!古人有了道德品行节操义行,就收录事迹进行表彰这类行为,还能够用以鼓励百姓的风俗,何况有功于天下的人呢?英宗治平年间,我出任此地县令,探访文正公的行迹,收集了文正公的故事,于是让木匠修筑屋宇,命令画师绘出图纸。让那些只有十户人家村子的村民,早晚耳听眼见,并不是险诈奸邪的人,能不受到激发?像这样怎么还担心风俗赶不上古代呢?所以说不用奖赏百姓也能勤勉,说的就是这个啊。我主持修建范公祠堂,不只是为了表彰范公,更是为了激励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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