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太平隆盛之元，群芳匿迹之月，西风萧瑟之日，寒星落壁之时，吾戚戚兮不知所以。回念经年事旧，有感斯岁将残，不禁掩卷内观，慨然良久，乃为斯文，一抒胸臆。
喟曰：想吾来时，得天地之造化，承祖先之遗泽，蒙父母之隆恩，受师友之教勖。羊乳为哺，幸存薄命；粗粒为食，方以成年。然，幼而痴钝，难通圣贤之文；壮亦冥顽，不谙时宜之术。苟居荒僻之邑，权就育教之职。常共蒙童为伍，寡与市井往交。荒村陋室，偶聚闲朋三五；柳岸榆梁，或看燕子一双。垄亩躬耕，素粥果腹即乐；忘机静坐，淡茶解渴尤欢。或冥观星斗，独与天地往来；或对语玄黄，略识风云变幻。引经索典，追摹仙侠映像；揽胜搜奇，寻觅故迹遗踪。纵阅古今，佳人难堪寂寞；横察中外，才子注定风流。
少生北地，练就冰魂雪魄；壮历南洋，阔开眼界胸襟。目极四野，知区躯之渺小；神游八荒，感宇宙之浩大。冲破樊篱，卸微职于堂庙；顿开枷锁，泛孤舟于江湖。当垆于渤海西滨，时逢困厄；课徒于浦江东畔，甫露生机。
独居陋室，闲暇磨石刊印；徜徉古街，偶或逸兴陶情。流连野墅荒村，怡然山水之乐；远避喧衢闹市，不慕殿宇之华。江南烟雨，洗却塞外风尘；古刹钟声，惊醒梦中过客。
红叶苍苔，早又霜风凄紧；落桐枯柳，正待冬雪飘零。留恋竹影婆娑，怎奈其心尚虚；难舍莲姿清丽，若何其籽尤苦。赤心耿耿，静对菱花虚设；青眼痴痴，漫观逝水空流。俗世浮浊，书中何来璧玉；庸人愚鲁，琴外哪得知音？
呜呼哉，“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偬於山陆”（《楚辞· 九叹·思古》刘向）！时序匆匆兮荏苒，往事悠悠兮忽恍。韶光已渐逝兮，任青丝之初华；壮心尤未已兮，凭步履之彷徨。美人之迟暮兮，劬劳而憔悴；香草之零落兮，凝冻而覆霜。客旅而无归兮，思故乡之迢递；辗转而反侧兮，念萱椿之安康。想余生之漂泊兮，霜飞于枕上；看夜色之阑珊兮，月照于空床。
春荣而秋槁兮，新生而旧逝；星隐而日曜兮，大道而有常。吾生而何幸兮，吾死而何伤？待偃然而长寝兮，随天行而物化；拒棺椁而入幽堂兮，求反真而归泉壤。祈来世之逍遥兮，魂归于浩渺；消此生之烦忧兮，灰撒于苍茫。
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筼筜。心意兮忡忡，唏嘘兮怅望。枕卷兮入梦，长乐兮未央！

己亥孟冬作于沪上 西风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