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今虽无夷狄之轻鄙，有一家之博大；罢尊卑之析别，许命运之与共；而迁延踌躇、频频回顾，不免长叹，不忍出关也。

古国界者，此也。

满腹感慨愁肠，似灵犀一点，仿佛知古人。思及苏武魂销，两鬓霜雪，昭君南顾，终老难回。此去经年！若夫黄沙古漠，白骨旧坟，亡命沙海者，有胡商蜀贾、龙旗铁骑、汉使唐臣。其人者，未必不知天命无常，死生有道，然其目者，未必不胜之城下沙草，而狐死首丘。

知己前程，擢贬旧事，不过百年。而家国常在，山河不改，此情万代矣。

秦汉始兴，几分月色？楼兰逝没，嘉裕或识？明尝战此，其景何如？所见左公亲植杨柳，老木苍遒，今已百年也。

三城二楼，碑铭题刻，巍巍耀耀，六百年也。楼基城址，蹄印车辙，荒荒罔罔，两千年也。予客其间，待之百年，亦古人也。是古人无可奇者也。至于黄沙斜阳，天地山河，更不知千年万年也。亿兆人之往往兮，吾与子皆同在也。
问九州何处无千年？问华夏何年无英豪？值此英杰天地，吾幸也已矣！

家国万里，予渺渺矣。青史千秋，予微微矣。然则至乎寰宇，家国何渺！至乎终古，百年何微！去何从何？今夕何夕？

斜阳关外，辙迷沙海，遂反，见泉柳迎风。若有所得，是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