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章草

王云凡

案章草之见于古帖者，唯淳化阁刻有皇象一帖、张芝一帖、索靖一帖是真，其余皆伪托也。三国志诸葛亮传三帖，后人妄加“七月二日献之白”于首。愚谬不可量。然删去此行伪书，它皆精妙，古意盎然。其中世字缺笔，恐是唐人硬黄本耳。南宋施武子所刻澄清堂帖中，有右军豹奴晚不归一帖。山阴章草，唯见此数行。月仪帖宋刻宋拓本，为项墨林原藏，是秘阁续帖之一卷，乃刘无言所刻，沈曾植甚称之。晋人月仪之可信者，惟以残卷而已。赵松雪曾书急就多本，吴湖帆现藏墨迹，较故宫本为优。宋克临本墨迹已失，赖松江刻石保存之耳。松江拓本今亦杳如星凤，良可浩叹。

宋仲温为高启北郭十友之一，少学游侠儿，中岁始书，其小楷特精，享盛名者为章草，终于影响有明一代书法，竟无能过之者。然克之书犹淬元人狂放习气，上之不能越过旭素，欲求更窥山阴堂奥，跻于钟索门墙，其间尚不可以道里计。观克之所为题跋，至以褚临兰亭为定武本。谬误屡幅，赘辞满纸。赏鉴不精，亦由学力未足之故。刻号为南宫生，大氏其才其书比于宋之米南宫克犹不逮。亦犹米芾之于苏黄，其间亦不可以道里计也。余昔尝谓古之书家，无非学者，若米芾宋克辈，但可谓之书手耳。明代书家祝、文等不作章草，至三桥弟兄，因购藏晋人书出师颂墨迹，其上有宣和小玺并题签，署为索靖书；文彭亦题有章草一段于后，其才略不逮宋克。此后书家，无复更习章草者。由晚明至清末，适书道衰替，大为馆阁诸公所误。光绪中叶，惟沈寐叟能作章草，出以北碑方笔，纵横使转，变化突兀，曾书急就数十字，与仁寿刘亚休光烈，颇具生拙朴茂之气。余客其家十万楼，数数见之，迄今四十余年，未知零落何许。盖沈氏能见汉人书简故，学书有优越条件。流沙坠简中有魏晋人所书急就章，并有汉隶多种。观流沙坠简而后，知章草之法，乃汉隶之一变。汉学始言六书，然则书法一途，亦汉学之苗裔也。下视松雪仲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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