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的书法艺术观

    钟繇是一位伟大的书家。但书史上没有记他多少关于书法的言论，却留下了他盗韦诞墓求蔡邕笔法的荒唐故事，宋人陈思《书苑菁华》卷一有这样一段文字:

        魏钟繇少时，随刘胜入抱犊山学书三年，还，与太祖、邯郑浮、韦诞、孙子
    荆、关批把等议用笔法，舞忽见蔡伯谐笔法于韦诞座上，自捶胸三日，其胸尽
    青，因呕血，太祖以五灵丹求之乃活。繇苦求之不与。及诞死，繇阴令人盗开其
    墓，遂得之。始知“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一一从其消息而用之。由
    是更妙。繇曰:“岂知用笔而为佳也。故用笔者天也，流美者地也。非凡庸所
    知。”临死乃于衰中出以授其子会，谕曰:“吾精思学书三十年，读他法未终尽，
    后学其用笔。若与人居，画地广数步，外画被穿过表，如用终日忘归。每见万
    类，皆画象之”。繇解三色书，然最妙者八分也。点如山摧陷，摘如雨骤，纤动
    如丝，轻重如云雾，去若鸣凤之游云汉，来若游女之入花林，灿灿分明，遥遥远
    映者类。

    元人郑杓撰《衍极》中，钟舞关于用笔的两句话变为“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并称作《笔骨论》，也不知所据者何。
    仅就前一段文章，我们认为是极其荒唐不可轻信的:与人人山学书三年，不知求教于何人，学了三年时间，竟不知用笔法。
    但是对“用笔”的那两句话，仍然值得重视的。因为此前未见别人说过，此后别人也不曾这样表述过。好事者有渲染夸张故弄玄虚处，却不能有书理上的真知灼见。
    当然，也还存在困难，陈思和郑构所引的这两句话，互不相同，哪一种是钟繇的，或钟繇本来就有这两种说法。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论据以前，我们只从两句话本身寻求解释。
    “用笔者天也，流美者地也”。把“用笔”之理、法归之于“天”，把创造出的美归于之地。魏初，曹丕曾用自然元气论论事物的美丑。钟繇这句话的根本意思，在于指出书理之于书法创造，就像元气化为自然万物而有万物之美一样，用笔所流露于载体的书法正是元气化为形质所呈现之美。钟书被后世评论者称作“天然第一”，似也与钟的美学追求有关。这里充满着哲理，书法的追求，确也从古代哲学思想中汲取过并不断汲取着营养。
正由于此，所以他接着说:“非凡庸所知”。钟繇不是从具体的技法而是从哲学思想的高度去认识书法原理的。
    按后一种说法，“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则在说明:书法线条所界定的直观现象，却是主体“流”出的美，书法之美是主体发自心灵的创造。
    仔细分析，“流美者人也”，至少包容着两层意思:一是讲书法的外观形式，把书法形质看做是人所领悟的万象构成规律的反映。人主要是以从现实感悟的形质结构意识观照书法形象而唤起审美感受的;二是把书法作品看做是主体的精神、气格、工力、修养的迹化。非如此，无以解释书法的风格、神彩之所以产生，也不知其审美价值和意义何在。
    在钟繇临终前授其子会时，讲自己学书之艰苦，有“每见万类，皆画象之”的话，似乎把自己表现为成天拿着写生本为万象写照的画家。但这话我们仍可信是钟繇所说。作为书家要胸怀宇宙，对天地万类情、性、意、理、态、势都要有所关心，只有懂得“法天之经，则地之仪”的人，才能体会到“用笔”之理，“流美”之意，才能从笔下流露出
生动自然的书法形象，如同生动自然的宇宙万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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