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尽妍丽 走向唯美—由古典向浪漫挺进的褚遂良

        每当面对唐人书法作品的时候，我们便不禁惊诧于唐人书法的完整性与典型性之中。因此，唐代书法和晋代书法一起，被后人称为“晋唐传统”。它是由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等领导时代潮流的书法大家所构建的。在这个传统之中，褚遂良占着异常重要的位置。
        一提到唐代书法，我们立即想到的就是楷法谨严、一丝不苟的大唐楷书。初唐四家为唐代楷书开风气之先。欧阳询“初仿王羲之书，后险劲过之，因自名其体”，世称“欧体”，而“人以为法”(《新唐书》卷一九八《欧阳询传》中语)。虞世南以谦谦君子之风，楷法不露半点锋芒，以“君子藏器”而展现于后人。而褚遂良则一变楷法森严拘谨之形，甚至于打破了这种僵死刻板的格局，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点线的重塑和再造上来。于是，在褚遂良的笔下，线条成为唯一的追求和理想。也就是说，在褚遂良书法的线条中，充满了生命的激情和力量，书家的生命意识也融人到结构之中。不管褚遂良是否曾经刻意追求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注人作品之中的那种生动的情调，又从作品之中飘逸出来，而让我们为之神往。

    【唐】褚遂良《倪宽赞》墨迹(局部):
    《倪宽赞》传为褚遂良书，素笺乌丝栏墨迹卷。《石渠宝岌》载:帖高七寸七分，横五尺二寸七分.字共50行.满行7字，共34。字。卷后有赵孟坚、邓文原、柳贯、杨士奇、钱溥等人跋记。此枯轻盈双洒，简捷婉美，似瘩而胶.似柔且刚.充分体现了褚遂良的优美书风。王世贞评日:“一勾一捺有千钧之力，虽外拓取姿.而中犀有法。

       褚遂良几乎没有关于书法方面的论著流传于世，以致于我们不能一目了然地知道他的书学主张。但褚遂良的父亲褚亮，与欧阳询、虞世南是好友，这当然会影响到褚遂良的书法风格。将褚遂良与欧阳询、虞世南相比，是否意味着从褚遂良开始，书法已经由古典主义向浪漫主义过渡?或者说，是否是由张怀瓘所说“妍美功用”而向以“风神骨气”为美的纯艺术转变呢?
       《新唐书》卷一九八《欧阳询传》中，有关于褚遂良与虞世南一次对话。这段对话极其生动而又发人深省:“褚遂良亦以书自名，尝问虞世南曰:‘吾书何如智永?’答日:‘吾闻彼一字直五万，君岂得此?’曰:‘孰与询?’日:‘吾闻询不择纸笔，皆得如志，君岂得此?’遂良曰:‘然则何如’?世南曰:‘君若手和笔调，固可贵尚。’遂良大喜。”这当然不是对褚遂良书法风格的描述，也看不出虞世南对这个晚生给予了多么大的肯定和赞赏，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在“手和笔调”，也就是在“时和气润”、“心手双畅”的情况下，遂良的书作就会“神融笔畅”，为人所贵。长辈能以这种口吻予以肯定就足以使这位晚生从中获得莫大的激励和鞭策。
       在中国书法的楷书体系中，对书法“笔意”的表现，我看应该首推褚遂良。如果说钟繇的楷书是一种刚刚从隶书中胎变出来的新生儿，经过王羲之精心培育后而茁壮成长，至欧阳询则体态刚健、挺然玉立的话，那么，褚遂良则使它变为飘飘欲仙的升天道者，极尽“笔意”的华美妍丽之能事。他是一位具有唯美倾向的楷书大师，他使点线变成了一种抽象的美。
       褚遂良书艺的另一个突出的特色是“空灵”。梁峨《评书帖》中说:“褚书提笔‘空’，运笔‘灵’，瘦硬清挺.自是绝品。”书法的空灵，是“尚韵书风”的重要标志之一。因此，褚遂良热衷于对点线美的塑造，追求“妍美”书风，正是对魏晋书风的继承和发扬。梁峨这里说褚遂良的空灵，是指具体书写过程中的具体技法问题，是说这种造成“空灵”点线的写法，正是通过运笔与提笔而体现出来的。

    【唐l褚遂良《雁塔圣教序》拓片(局部):
    《雁塔圣教序》是最能代表褚遂良楷书风格的作品。至此，他已为新型的唐楷创出了一整套规范。字体清丽刚劲，笔法娴熟老成。唐人评说他的字是:“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雁塔圣教序》正是这“法则沮雅’的杰作。

    褚遂良书法的代表作是《雁塔圣教序》。该碑有序有记，用两块石碑分别刻成。前石为序，全称《大唐三藏圣教序》，唐太宗李世民撰文;后石为记，全称《大唐皇帝述三藏圣教记》，唐高宗李治撰文。序、记都是褚遂良书丹上石，皆为楷书。现在书店出售的是前石拓本。《雁塔圣教序》是最能代表褚遂良楷书风格的作品，他书后六年即去世，也可说是他晚年留下的杰作。至此，他已为新型的唐楷创出了一整套规范的新式样。
    传为褚遂良所书的大字《阴符经》墨迹共%行，461字.此卷尾款末题:“起居郎臣褚遂良奉救书。”但由于种种原因，人们还是怀疑它是唐代学褚书者的伪作，或宋代米带伪作。大字《阴符经》略近《雁塔圣教序》，因为是墨迹，所以行笔极为灵活，点画、转折、行笔有行书的笔意，部分重捺笔画还有隶书意味，轻重与虚实结合得极其微妙。不管是不是伪作，其书法水准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具备褚遂良晚年的风格。我感觉字的结构和丰神颇得褚遂良原本的精华。它笔力雄瞻，气势古淡，用笔清腆圆润，肥瘦方圆中见情趣，行笔起落多参以写经笔法，写得自然古朴，也最能体现褚遂良的唯美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