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诗家 客串书道—范成大的清新俊秀

    范成大(1126一1193年)和陆游一样，也是一位以诗人的形象而彪炳文坛、永垂史册的文化名人。范成大的诗作也是近万首，并在许多方面与陆游极其相像，也是一位被诗名所掩的著名书家。
    范成大的书法，有其家学渊源。据史料记载，其父范雩，宜和五年进士，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年)为秘书省正字，终秘书郎。父亲既然是秘书郎，那么他写字一定会很好的。范成大的书法受他母亲的影响是肯定的。据《范公成大神道碑》中云:“公，蔡氏所自出，故书法兼真、行、草之妙，人争藏之。”其母蔡氏，是北宋著名书法家蔡襄的孙女。在遗传基因和家庭熏染双重作用下成长起来的范成大，可以推测其书法定有渊源而不同凡响。《负暄野录》里称:“于湖(张孝祥)、石湖(范成大)悉习《宝晋》，而各自变体。”《宝晋》即《宝晋斋法帖》，是宋代大书法家米带收集东晋王、谢法帖，加上他自书的一部分作品而刊刻的一部汇帖。由此可见，范成大学习《宝晋斋法帖》，从魏晋人手，师法米芾，并通过米芾再上追魏晋，取法“二王”，特别是取法王羲之的《兰亭序》。他曾经说“《兰亭》为书法祖”，并作《观帖有感》一诗云:“古人赋多情，无事辄愁苦。兰亭一觞咏，感慨乃如许。”

    【南宋】范成大《通济堰碑》拓片(局部):
    通济堰是浙江历史最悠久的大型水利工程，始建于萧梁天监年间。范成大兴工三个月修复通济堰，并挥毫书写《堰规》二十条，记官十四行，以告来者。该碑今仍完好伫立在通济堰二司马庙内。现《堰规》二十条已湮灭不清，记言部分则因字大仍能辨识，该碑文意赅简，书绍苏黄，虽吉光片羽，诚是宝贵。

    对古典书法的临摹，常常利用碑和帖。碑帖都是翻刻本，都是使用刀刻后的产物，笔墨真迹中的气势和连带的笔势，在碑帖中几乎不见踪影。因此，学习书法以学习和观摩真迹为最好。这一点范成大有深刻的认识。他说:“学书须是收昔人真迹佳妙者，可以详视其先后笔势、轻重往复之法。若只看碑本，则唯得字画，全不见其笔法神气，终难精进。”当然，只有像范欲大这样家庭背景的人，才有可能见到古代名家的真迹，一般人家是做不到的。在对真迹学习观摩的同时，范成大也十分注重对碑版的正确借鉴，反对借碑版的残缺而故弄姿态。他说:“碑石未损者具在，好古之士乃专仿剥落之处，以握笔滞思作赢颓靡之体，仅成字形，以为古意。”这些精辟见解足以在书论史上留下美名，并能有效地指导后人的艺术实践。
    在宋代，隶书几乎不被书界所重视，也没有出现什么像样的隶书家。但范成大对汉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与偏爱，他曾说:“汉人作隶，虽不为工，但皆有笔势腕力。其严于后世真行之书，精严意度，桨然可以想见笔墨畦径也。”他已经看到了汉隶的“不工”之处。在没有受到“台阁体”冲击的情况下，他能主动地发现汉隶的“不工”所带来的笔墨畦径，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们看看范成大的人生经历就会发现，他的仕途虽然不顺，但作为中国知识分子想干的也都干过了。范成大26岁中进士，开始步入仕途，不能算不顺;出知处州，减轻赋税，兴修水利，颇有政绩，不能说无用武之地。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宋孝宗拟派使臣到金国索取河南陵寝之地，当时朝臣惧怕金人如虎，范成大慷慨请行，全节而归。这是为臣最为荣光、最值得炫耀的亮点。范成大从成都还朝，以中大夫升为参知政事，身居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能说其不风光。晚年告休，归居苏州老家的石湖，过着像陶渊明一样的隐居生活，不能说其不逍遥自在。因此，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造就了这位艺术全才。他有诗集、文集、日记、杂记、地方志等著述，可以说是著作等身。总之，范成大是成功的。

    【南宋】范成大《西塞渔社图卷》跋(局部):
    明万历《湖州府志》称:“西塞山在湖州城西二十五里，有桃花坞，下有凡常湖，唐张志和游钓于此:西塞山因中唐隐逸诗人张志和写有《渔父词》“西塞山前白姆飞，桃花流水撅鱼肥。青蓑笠，绿羡衣，料风细雨不须归”而闻名于世。著名的南宋山水画家李结筑庐卜居吴兴西塞山，作《西塞渔社图卷》。其好友、著名诗人范成大为之题了29。余字的长跋云“候桃花水生，扁舟西塞，烦主人买鱼沽酒，倚棹歌之’等语。书迹斑驳，满纸烟云.煞是好看。

    范成大与杨万里、陆游光耀诗坛，各擅盛名。他们三位的书法风格各具特色:杨万里书风谨厚。陆游豪迈。范成大则清新俊秀，典雅温润，别具面目，而独树一帜。只可惜其书名为诗名所掩，故书名不彰。明陶宗仪《书史会要》谓范成大:“字宗黄庭坚、米芾，虽韵胜不逮，而遒劲可观。”范成大传世墨迹极其有限，但在当时却有一种空前的盛况。史料记载:他与陆游友谊甚笃，大概是两人诗情、笔翰相和的缘故吧。范成大在成都任上，招陆游为幕宾，两人相处根本没有主从关系。陆见范不拘礼节，十分随意自如，故时人以为陆游太放荡。于是，陆游自此自称“放翁”。范成大在成都与陆游饮酒赋诗，落纸墨尚未燥，仕女已万人传诵，被之乐府弦歌，题写素屏团扇。这是多么生动真实的记录啊!只可惜这些墨迹都未能流传下来。目前所能见到的范氏手迹，以他54岁所书《明州赠佛照禅师诗碑》为第一。此碑早已亡佚，但有宋拓本藏于日本东福寺。
    范成大现存的手迹还有《兹荷纪念札》、《垂诲贴》、《荔酥沙鱼札》等。他的行书《田园杂兴卷》也常为人们所乐道。明代王世贞在《州山人稿》上说:范成大“归隐石湖时作即诗。无论竹枝、鹤鸽、家言，已曲尽吴中农囿故事矣!书法出人眉山(苏轼)、豫章(黄庭坚)，间有米颠(米芾)笔意，圆熟遒丽，生意郁然，真是二绝”。《苍润轩碑跋》中亦云:“此诗(《田园杂兴诗卷》)盖谢事后所作，曲尽吴中郊居风土民俗，不惟词语脍炙人口，而笔墨标韵，步骤苏、黄之下，使人健羡，名不虚传。”
    《西塞渔社图卷跋》中的西塞山为湖州胜景，在湖州西郊10公里许。明万历《湖州府志》:“曲塞山在湖州城西二十五里，有桃花坞，下有凡常湖，唐张志和游钓于此。”西塞山因唐代诗人张志和写有《渔父》词“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薯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而闻名于世。南宋毗陵(今常州)太守、著名山水画家李结(次山)，作《西塞渔社图卷》，并请挚友范成大、周必大等题跋。范成大于淳熙十二年(1185)题了二百九十余字的长跋，中有“候桃花水生，扁舟西塞，烦主人买鱼沽酒，倚棹歌之”等语。此题跋曾为国画大师张大千收藏，原件现藏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